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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飄來飄去。   沒注意的時候,你來了,有陽光。 有時,有風有雨。注意的時候,沒有了你音訊,就像丟在了空氣里。   為了把想你的苦慰藉,去追尋你歲月中留下的足跡。   穿透了天,穿透了我的思緒。   我沒有辦法,我無能無力。(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你來就來,你去就去。   我被你綁架,我為你呼吸,生命好像歸了你,卻給我留下等待,給我留下揮之不去的記憶。   我沒有離開,就在你的身邊。   等待,等待。   等得你的到來,再飄零著柔柔細雨。(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云。飄來,飄去。埋在我的生命里。 +10我喜歡

日子過得也真快,月亮說圓就圓了。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恐怕是讓青峰給盼圓的吧。   今晚的月亮應該是最圓的了,因為這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不過,先別高興太早,今晚的月亮還沒圓呢,家里竟發生了件不愉快的事。   早飯,照舊是玉米糊糊紅薯粥。青峰瞅了眼鍋里,有些氣惱地撂了下勺子。他一邊把手里的碗重重地頓在灶臺上,一邊嘀咕著:又是玉米糊糊紅薯粥,還沒喝一口,肚子就開始泛酸了。   青峰的喉嚨里也仿佛有澀澀的玉米糊鯁著,像一條蟲子在爬,真讓人難受。   為啥不熬點大米粥呢?難道爸爸上次捎回來的大米吃完了嗎?就在他疑惑的當兒,眼疾手快,一個秘密竟然被他發現了。   籠蓋下面嚴嚴罩著一個小鍋,鍋里竟然放著小半碗大米粥,正冒著香噴噴的蒸汽呢。肯定是媽媽給孿生哥哥青山準備的小灶!   憑什么?!   青峰突然感到一陣委屈,不就患小感冒發燒嗎?再說也快好了呀!媽怎么老是偏袒著他?就在青峰忍著不滿的時候,媽媽走進廚房。她還以為青峰沒發現那個秘密呢,好言哄著他,趕緊盛了粥出去喝。   新出的紅心干瓤鮮紅薯,又面又甜!   就不去!青峰的犟勁上來了,他脖子一挺,拿眼瞪著媽媽。   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過節,憑啥還讓我喝玉米糊。   我要喝大米粥!   媽媽一看瞞不住了,只得改口說:“你哥病剛好,要補養身子,大米就剩那一丁點兒了。   等你爸爸回來,再捎點大米,我給你蒸大米飯,就炒菜,管飽!”   騙誰呢!你知道爸爸啥時候回來,去年八月十五都沒回。   青峰雖然做著不通融的姿態,卻耐不住媽媽軟硬兼施的勸說。末了,他只得端起一碗玉米糊,撅著嘴走出家門。   背靠院門外的大皂角樹,青峰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吞咽著玉米粥。   紅薯太熱了,挑起一塊兒來,絲絲哈哈吹著熱氣,歪頭去啃。要是自己也淋場雨害場病,那該多好!   那樣,喝大米粥的就是自己了。   青峰想象著,光滑甜潤的大米粥一點點滑進喉嚨的幸福,想著爸爸怎么總也不回家一趟。想著想著,兩串淚珠就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瞅瞅周圍沒人,他趕緊大口大口吞咽著,并且發出很響的呼嚕聲。   回去送碗的時候,哥哥青山顯然已經喝完了大米粥,正坐在門口,不聲不響地翻著一本連環畫。   “拿來我的畫書!”青峰走過去,一把奪過書。青山也不甘示弱,站起來就搶。   兩人就在門檻處你爭我奪起來。看著畫書又被哥哥搶去,青峰一時急了,突然使勁推了哥哥一把。   “咚”的一聲,青山的腳絆著了門檻,從門里直直地摔倒在門外,頭磕在地上。他坐著,摸著后腦勺的大包,失聲痛哭起來。   媽媽跑出來,一看就明白了。她揚起胳膊在青峰的臉上,狠狠地“刮”了一巴掌。   “那是你親哥哥啊,就多喝那點兒粥……你想害死他呀?”   青峰悔恨不及,覺得自己真的太過分了,可是哥哥的確是他推倒的,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可他真不是有意的呀,不過誰會相信他的解釋?還有委屈,比玉米粥難受十倍說不出的委屈?   青峰噙著淚不說話,也許就在這時,一個念頭誕生了。   二   早飯過后,青峰溜出家門,決定一個人搭車,去尋城里的爸爸。   雖然他已經是牛蹄凹村小學一名四年級的學生,但從未去過城里。更不用說搭車了。不過他不怕,媽媽說過,鼻子下面有嘴呢,還不會問?   他想去城里找到爸爸,然后就和他一起,背著一袋白花花的大米回來。   那時候他就可以將功折罪,媽媽興許還會夸他呢。   早晨那件事實在太糟糕。   嗨,都是饞蟲害的!青峰一想到哥哥青山捂著腦袋嗚嗚的哭聲,簡直就要找個地縫鉆進去了。   從牛蹄凹村出發要走十里路,過梨花河,到柳家莊,還得再走十幾里才到石村鎮。鎮上每天都有好幾趟車通向城里。   十二歲的少年青峰,手里玩著一根青竹竿,就出發了。   爸爸每次捎信都說很快就回來,很快是多快?它到底有過久呢?   現在爸爸是不是正準備著回家的東西?有香甜的月餅嗎?有五顏六色的糖果嗎?有精彩的漫畫書嗎?   爸爸老說,哎呀忘了,下次一定記著。   下次到底是哪一次呢?這次可千萬別忘了帶一袋大米回來,雪白雪白的大米啊。小半袋也行,留半袋爸爸在城里吃。   爸爸說,他是紅薯稀飯喂大的,香噴噴的大米飯,小時候連想也不敢想。   午后,青峰走到了汽車站。   說是汽車站,實際上是一棵大槐樹。   從城里開來的汽車繞著大槐樹轉個彎,再裝滿人,就一溜煙又向城里跑去了。   青峰跟著媽媽送過爸爸。可是爸爸從沒把他們接到城里去,因為爸爸在城里,只是個普通的打工者,住的地方太擁擠。   一輛蕩滿灰塵的大巴開過來,哼哼著轉彎,接著嘎地停下來。青峰夾在扛著大包小包摟著孩子扶著老人的人群中,急急擠向車門。   剛接近門口,就被滿臉雀斑的女售票員攔住了。這位小男孩兒去哪兒?你們家大人呢?   青峰搖搖頭,就我一個人。我去城里我爸爸那兒。   你有錢買票嗎?是不是一個人出來的?下去下去,別在門口耽誤事兒!   雀斑不容青峰分辨,就把青峰推下車。一溜煙塵之后,那輛車消失了。   怎么就沒想到呢?沒票還坐什么車?   青峰沮喪地靠在大槐樹上,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等了多久,又開過來一輛車。青峰告誡自己這次要機靈點兒,混在人群中上車,說不定能蒙混過關。結果呢,還是被眼尖的售票員發現了,轟下車。   太陽眼看偏西了,搭不上去城里的汽車,只好回去。   要是媽媽找不到自己,不知道有多急呢?還有二十里的路要走呀,早晨肚子里灌的那碗玉米糊,怕早就沒影兒了。   這時,青峰的肚子開始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夕陽中,青峰踏上了歸途。   三   翻過這一道山梁就是柳家莊了。青峰覺得肚子有點疼,就一屁股坐在路邊草地上歇一會。手里扯拽著一根狗尾草。   他望著路邊一道土溝出神的當兒。一陣風過,突然,一個圓圓的白白的東西,在草叢里忽隱忽現。   呵呵,兔子?   青峰忽地站起來,跑過去。哪有什么兔子!竟然是一個月白色的布袋子,臥在深草里,風吹草低,真像一只捉迷藏的兔子。   袋子的角上用黃絲線繡著一彎細細的月牙,月牙下是“柳小月”三個字。青峰急忙解開扎著袋口的紅頭繩,小手伸進口袋。   啊!他竟然抓出一把雪白雪白的大米來!   青峰的心開始咚咚地狂跳起來。   雖說這只有十來斤,小半袋米,卻夠青峰一家過一個香甜的中秋節了。   難道這是神仙給我一天的獎賞?   神仙說,小家伙你不是喜歡大米粥嗎,我可以滿足你。   不過,神仙也不認識咱青峰呀?   慌忙扎住袋口,又扯了些長草蓋在上面。青峰挪到附近,坐下。   還忍不住有一眼沒一眼地看。   他的心里也像揣了只兔子。那個從天而降的袋子,會不會變成真的兔子,眨眼間就跑掉呢?   愣神的功夫,從石村鎮方向走來了個小小的人影。   青峰老遠都看到了,是個瘦瘦歪歪的小女孩,和青峰的年齡差不多。   她在路邊左顧右盼,好像找什么東西。   青峰懷里的兔子更加不安分起來。她該不是找那只草窩里的“兔子”吧?   這位小哥哥,你一路上,看到一小袋米嗎?   一直埋著頭的青峰能感覺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經站在自己面前,正怯怯地低聲詢問。   青峰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他抬頭瞭著正在滑落的夕陽。再回頭,小女孩薄薄的影子打在草地上,還翹著兩個彎彎的羊角辮。   青峰聽到一聲極力壓抑的抽泣。   都怪我偷懶,活該!非要趁拖拉機,給姥姥送的米,半路也跑掉了,媽媽一定要打我呀!   哦,你是柳家莊的?   嗯。晌午我去鎮子那邊看姥姥,捎了一小袋米。要不是慌里慌張,坐村里拉糧食的拖拉機,也不會丟掉。還沒見姥姥,就跑回來找,我都不敢回家了。   那咱們一起找找看吧。我是牛蹄凹村的,李青峰,順路。   謝謝你,小哥哥!我叫柳小月。   柳小月?金色彎月下的名字!青峰懷里的那只兔子,幾乎要沖出來了。   倆人沿著嶺上的路,開始左翻右找。   青峰心里有鬼,只管胡亂地撥著踢著路邊溝里的草窩。   他隱約聽到一個青峰在罵自己,一個青峰卻安慰著他,香噴噴的大米飯呀!   多虧了金紅的夕陽照著,小月沒發現青峰臉上的紅暈。   我姥姥待我可親了,每次總拿舍不得吃的東西給我。看,這兒有一個蘋果,還是上次姥姥捎來的呢。給你吃!   青峰像怕被火燙著似的,急忙縮著手,躲開小月塞過來的蘋果。   眼看就到柳家莊村口了,小月的臉上掛滿失望的淚珠。   青峰突然站住,挪到小月面前,結結巴巴地說。你罵我吧小月,我,錯了。我知道那袋米,你等我啊……   話音沒落,青峰扭頭,飛快地往回跑去。   啊!小月驚訝地望著青峰,說不出一句話來。   但隨即她也跟著跑去了。   四   草窩里那小半袋米,還像一只安靜的兔子,臥在那兒。   青峰一把拎起來,紅著臉,交到小月手里。   小月興奮地叫起來。終于找到了!找到了!   青峰難為情地囁嚅著,想說什么,但什么也沒說出來。   小月只是激動地說著謝謝,還不停地問這問那,好像她壓根兒就沒察覺到青峰的難為情。   你也是一個人去鎮上,串親戚嗎?   一早我想搭車去城里,我爸爸那兒。人家不讓上車,就回來了。   哈哈,你想城里的汽車,能和咱鄉下的拖拉機比,沒票也讓坐呀?哎呀,我又提拖拉機,今天還不是讓拖拉機給害的?   那個,我幫你背一會兒吧,路遠沒輕重。   那咱們一人拎個角,抬著走吧。   月亮緩緩爬上來,是一輪又圓又大的月亮。又圓又大的月亮照著嶺上那條明晃晃的路,照著路上兩個晃動的小小身影。   草叢里的蛐蛐和油葫蘆開始一陣緊似一陣地歡叫,風里飄著各種秋莊稼成熟的清香。   小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議休息一會兒再走。她又掏出那個蘋果,遞給青峰。   你午飯都沒吃,肚子肯定餓了,這個給你!   我不餓。   就咬一口,行嗎?   那你,先吃!   咔嚓,小月帶頭咬了一口,把蘋果塞給青峰。   咔嚓,青峰狠狠咬了一小口,把蘋果又遞給小月。   倆人互相看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嶺上的月亮,看起來更圓更大了。   你說月亮上有什么呢?小月止住笑問道。   好像有棵桂花樹,聽奶奶說嫦娥住在上面。還有吳剛,總是掄著斧子砍樹,可是一輩子也砍不倒。   還有一只搗藥的兔子呢。   兔子是在舂米吧,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大白米。嫦娥吃了才長生不老。   你猜猜,那個大力士吳剛,一頓能吃幾碗米飯?   我猜不著,三碗?   八大碗啊,和我一樣多。   你吹牛!哎,不過,要是這月光真變成白米該多好呀……這一地白米,要是盛起來,能裝多少大糧倉啊……   繼續上路。有好久,倆人都不說話,踩著月光,低頭想心事。   只有細碎的腳步聲,啪嗒啪嗒響著。   柳家莊村口又到了。   青峰謝絕了小月要他一起回家吃飯,明天再走的邀請,   他逃也似地跑開了。   五   走到梨花河邊上,還沒過河呢,青峰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皎潔的月光灑在河面上,粼粼的波紋閃閃爍爍,河水正動情地奏起潺潺汩汩的美妙琴韻。   難道是青峰,恍惚間踏入了一個童話的世界?他小小的心,被一種莫名的幸福溢滿了。   過了這條河,牛蹄凹就近了。   李青峰,你躲在哪里呀?我們都找了你一天了。媽媽借了米,給你做了好飯,你快回來吧!   怎么會有哥哥青山的聲音?   那聲音時高時低,隱隱回蕩在河那邊的樹叢間。   青峰感到自己變成了一只鳥,倏地就從童話的世界飛出來了。接著,是媽媽,那有些嘶啞的呼喚。   峰兒,你在哪里呀?回家吧!媽媽再也不打你了……   青峰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了,它們噼里啪啦地滴在灑滿月光的梨花河里。   他飛快地撩起水花,拼命沖著臉上的汗水和淚痕。   今晚的月亮多明啊,不愧是中秋節的月亮。青峰忍不住對著月亮又望了半天。   現在他徹底想好了,先向哥哥道歉,然后再向媽媽承認錯誤:不該賭氣一個人偷著去城里,讓全家擔心。   爸爸也許明天就回來吧。他要快快樂樂地走回去,一臉幸福地走回去。   于是,青峰抹去臉上的水珠,微笑著,邁開大步。   他向著焦急的呼喚聲,向著那個靜臥在山凹里的小村莊,向著如白米鋪地的月光深處,快步走去了。           洛陽雁陣   中國鐵路作家、河南省作協會員   獲第一、二屆兒童文學金近獎,冰心新作獎。著有散文集《麥子的語言》、《一個人的火車》 +10我喜歡

凋謝的梔子花          文/南佳   1 地處大別山余脈的高家墩村有著種樹的傳統習俗,各家各戶門口的場院里都種有幾棵樹,基本上是果樹,比如說棗樹、板栗樹、桔子樹或者是桃樹,很少有種花樹的。高德明家門口也種了樹,只不過種的是梔子花樹,還是兩棵,一大一小。據說,那是在他家生女兒時種的,生第一個女兒彩云時種了一棵;過了兩年,生第二個女兒彩霞時又種了一棵。現如今兩棵梔子花樹的樹齡都超過了二十年,枝繁葉茂,每年端午前后,盛開的梔子花就會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彩云,你去摘些梔子花,待會兒拿到鎮上去賣。"吃過早飯,彩云媽劉嬸一邊收拾飯桌上的碗筷,一邊大聲吩咐道。 "知道啦!"彩云有些不耐煩地答應著,可并沒有起身。她吃完早飯,放下碗筷就鉆進了自己的房間里,坐在床頭上刷手機。她現在很不好意思與人見面,包括自己的父母,只想躲在房間里。回到家里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她每天都不愿意出門,盡量避免與村里人碰面,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村里鄉親們關心式的詢問。其實,眼下處于五月份,不冷也不熱,正是做事的時候,這時節村里的人并不多,年輕人幾乎都在外地打工,只剩下老的和小的。遇到小孩子倒沒什么,可如果遇到年長的,那都是爺爺、奶奶輩份的人,見面就啰七八嗦地問個沒完,都得小心地應付著,煩都煩死了。 "你沒有耳朵啊?叫你不動!"彩云媽站立在房門口,臉色陰沉著,語調也高了幾分,直接數落開了:"都二十多歲的人了,總該做點事兒吧?成天窩在家里,你是做富家小姐的命嗎?" 彩云趕緊將手機揣進衣兜里,跑出房門,拿了一只竹籃,到院子梔子花樹下摘花。她聽到她媽媽還在繼續數落,不過對象變成了她爸爸高德明。"當初跟你說,不讓彩云讀高中,更不用去武漢讀什么學院,你不聽!現在看看,有什么用?花了那么多錢,耽誤了六七年,這會連工作也找不到!還不如彩霞,每年打工可以賺幾萬塊!" 高德明顯然習慣了老婆的說話方式和節奏,這會兒正坐在堂屋里的小木凳上自顧自地掰弄一只簸箕,他想將破損的邊緣修好。至于老婆對他的指責早就不當回事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讓她現在再多說一次也無妨。 "都是你寵的呀!現在你的大女兒做農活做不了,家務活不愿做,外面的工作找不著。這一個多月里,天天躺在房里,唉!"劉嬸說到這兒時,語調中竟然帶了些悲聲:"她以后找婆家都難啊!" "夠了!"一直沒有吱聲的高德明猛將手中的簸箕丟出老遠,揚起黝黑的臉,對著他的老婆吼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彩云還沒畢業呢,現在只是在實習期,你咋就知道她找不到工作,咹?!" 劉嬸見當家的發火了,立馬不作聲,轉身進了廚房。別看高德明現在五十多了,身板兒比老婆還要瘦小,但作為現在家中唯一的男人,氣勢和威信還是足夠的。他是村子里少有的高中畢業生,只是當年沒有考上大學,年輕時也算是村子里風流倜儻的能人,當過民辦小學的老師,做過村里的會計,要不然憑劉嬸年輕時的美貌也不會看上他,死活要嫁給他。高德明堅信讀書能改變人生命運,這些年來,他與他的高中同學沒有多少交集,但他知道,那些考上大學的同學現在生活和家庭不是他所能比的,所以,他讓他的兩個女兒都讀了書,盡可能多讀書,為了替他實現跳出"農門"的夢想,更為了女兒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 高德明心里其實一直不暢快,現在更煩,只是不露聲色,全都埋在心里。想當年,他讀書也算是很勤奮的,可農村的教學質量也就那樣,自己的基礎打得不牢,再加上那時高考錄取比率確實不高,是"千萬人過獨木橋",他沒有考上大學,也就沒有吃上"商品糧",只能繼續當他的農民。他沒有怨天尤人,安心務農,找個女人成了家,沒成想連生兩胎都是姑娘,"計劃生育"政策不能讓他再生第三胎了,他只得將希望寄托在兩個女兒的身上。可讓他郁悶的是,社會發展變化太快,取消"商品糧"之后,現在農村伢讀書投入大,結果卻難以預料,還不如去學門手藝,甚至不如去打工。他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但現實就是如此。三年多前,他迫于老婆嘮叨與自家經濟收入的雙重壓力,狠心讓小女兒彩霞輟學,讓她隨同村里人去溫州打工了,只讓大女兒彩云繼續讀書。可彩云讀書成績也是一般,高中畢業只考上省城一所三本大學,學的是會計專業。 三年多前,彩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高德明還高興了一陣子,但隨后將情況了解清楚后,就高興不起來了,反而愁得不得了。他搞不懂的是,越是沒有名氣的大學,要交納的學費反而越高,畢業后找工作越難!彩云上大學每學年學費是一萬五,再加上生活費,四年下來的費用要超過十萬,可收獲呢?他一點底也沒有。當時,老婆極力反對讓彩云去讀這個大學,但他咬著牙根,將女兒送進了大學。現在女兒四年大學快讀完了,就業單位連個影子也沒有。這不,還有兩個月畢業的彩云,連實習的地方也找不到,只能回家等著拿畢業證。可拿到畢業證以后呢?想到這些,他就覺得心里堵得慌。 在屋外的彩云將父母的爭吵內容都聽得清清楚楚,想到自己的處境,禁不住暗自流淚。她知道,她的父母非常愛她,尤其是父親,自小將他視為掌上明珠,面前的梔子花樹就是證明,讓她讀四年大學更是最好的證明。父親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有內涵的女子,不一定要有漂亮的外貌,但必須像這梔子花一樣自然地散發出芳香。正因為如此,她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學在讀的女孩子,但這又有什么用呢?現實太殘酷了,她花了這么多錢和時間讀大學,竟然連實習的地方也找不到!畢業就業單位更不知道在哪里!還不如像妹妹彩霞一樣早早地去打工賺錢,替父母分擔一些經濟負擔。 即將立夏,五月的氣溫上升很快,梔子花樹上的梔子花苞都賽著似地開放。彩云在樹枝間采摘相中的花苞,額頭上生出了微汗,心里很煩躁。她的長像隨她媽媽,身材苗條,容貌姣好,性格卻像她爸爸,內向少言,很多話寧愿埋在心里,也不愿向別人訴說,包括她的妹妹彩霞。她也好強,現實情況卻讓她自卑得不得了,尤其是讀大學這幾年,現實將她的自信心都磨蝕掉了。她覺得自己無論是家庭經濟條件、社會背景,還是個人能力,都比同學差很遠,自己的前途暗淡無光,命運對她太不公平,她經常如此地想。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已深深地陷入抑郁之中。 彩云將那些要開未開的花朵連同一兩片翠綠的葉子一起摘下來,這是最好賣相,開過頭的和花苞還沒有長足的不好賣。她非常喜歡這氤氳的花香,自然清新不做作,濃郁又不失含蓄。她覺得自己與這梔子花真的很相像,她沒有閑錢去打扮,只是農村女孩子那種素面自然的美,如同梔子花沒有玫瑰、牡丹等其他花朵那樣的形體與顏色,只能默默地在枝頭綻放,除非有人采擷下來,帶到集市上去推銷售賣,否則就會在枝頭悄然地凋謝。 彩云摘了滿滿一籃子梔子花,就停下手,站在梔子花樹下發呆。她想起了外出實習的尷尬經過,想到與男朋友劉輝微妙的關系,想到現在在家里媽媽的嘮叨、爸爸的沉默帶來的痛苦,想到即將開始的就業單位簽約渺茫……她想得越多,心里悲涼無奈的情緒就越濃,只覺得呼吸不暢,眼里景物愈來愈模糊。眼看著學院確定的兩個月實習期將滿,彩云猶豫著是不是提前返校。   2 大四下學期是整個大學期間最輕松的時光,對于彩云所就讀的武漢文理學院來說,更是如此。所有該修的課程都已學完,只剩下實習、畢業論文,然后就可以領取畢業證了,不過這些也是走走過場而已,關鍵還是最后一步,簽約就業單位。過完春節上學后,學院就安排大四學生實習的事,各個系的大多數同學都是自己找實習單位,只有少數人必須依靠學校安排,彩云就是其中之一。 彩云是地道的農村學生,農村之外沒有任何社會關系,只得依靠校方安排實習單位。她的個性迫使自己規規矩矩地聽從學校安排,不會主動地去離經叛道,也沒有能力去自我做主。與彩云一起實習共有五名同學,兩男三女,由輔導員周老師帶著前往潛江市開發區一家民營企業,據說這家生產標準件的企業老總與學院有一定的關系,所以才答應接收該院實習生實習。 盡管來之前已作了很壞的打算,但實際情況的糟糕程度仍然超出了大家的承受范圍。輔導員帶著這個實習小組先坐火車,再乘汽車,經過幾個小時才風塵仆仆地來到位于市郊開發區的領峰標準件有限公司。公司辦公室簡單接洽之后,由一位小美女職員將實習生一行人帶到了公司財務部。在公司財務部,大家等候了一個多小時,直至當天快下班時,才被財務老總接見。 財務老總是一位有些發福的中年婦女,當周老師帶著五位實習生走進她辦公室時,她就坐在寬大的辦公大班臺后并未起身。她神態有些傲慢地以淡漠的語調開口:"譚總跟我講過你們來實習的事,但是財務部是公司的重要部門,不可能接收這么多學生實習。這樣吧,張妍同學留在財務部,其余的人都到車間去,正好有四個車間,一個車間一個。"緊接著,她叫來部門里的一位年輕科員,簡單交待了任務,就將實習小組打發出了辦公室。整個過程中,連輔導員都沒有機會開口說話。 接下來,那位年輕的科員帶著四個實習生分別前往各個車間報到。時值三月初,春寒料峭,快要落山的太陽將金黃色的余暉涂抺在廠房和廠區的空地上,顏色明亮但絲毫感覺不到熱度,一陣風吹過,剛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所有人都覺得寒冷。彩云跟在大家后面,迎著相遇到的公司職工投來的好奇目光,原有的一點新奇感已全部被失望取代。彩云被分配到鑄造車間,當那位科員找到車間主任并說明來意時,沒有想到身材高大粗獷的車間主任粗聲粗氣地一口拒絕:"我這里不需要什么會計,給我增加兩個操作工人還差不多!"那一刻,彩云手腳無措地站在車間辦公室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當天晚上,實習小組所有人都住宿在開發區的一家新開辦的賓館里,輔導員周老師將大家召集到自己的房間開了一個小組會。周老師對實習單位接受實習生的情況沒有作任何解釋,只講了一種折衷的方案供大家選擇。折衷方案大致意思是,可以留在這家公司里做臨時工,工作由公司方安排,包食宿,月工資500元,兩個月實習期滿后,公司會在實習證明上蓋章。如果不愿意,可以自行離開,校方也認可大家完成了實習任務。 大家問,臨時工做什么工作呢?住在哪里?張妍呢? 周老師回答說:"你們到這家公司臨時工作,會安排到車間里跟班,可能是三班倒,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體力活。住在公司的集體宿舍里,吃在公司食堂,可能比大學里的生活條件差一點點,你們自己可以權衡一下,再作決定。"周老師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接著對大家說:"我明天就會回學院,你們自己決定去留,提前告訴我就行了。至于張妍同學,她是潛江人,家里提前與公司方做了些工作,所以安排在公司財務部實習。" 一直低著頭不出聲的彩云,這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張妍沒有參加這個小組會,想想也是,她沒有必要參加這個會。男同學之一的陳凱聽完周老師的話后,立馬作出不在這家公司實習的決定,打算回去自己找單位。他開了這個頭,另外兩個同學李如夢、章自立也跟著表示不在這里實習了,最后只剩下彩云還沒有作決定。此時,彩云正滿臉落寞地坐在那里想著心事,想到男友劉輝與她討論實習打算時說的話,心中有些怨艾,也有些悲涼,只覺得命運對自己實在是不公平。她沒有出聲,眼神有些飄突。 "彩云同學,你如何打算呢?"周老師的問話將胡思亂想的彩云喚醒。 "啊!我……"彩云好象被驚嚇了似的,倉惶地應聲,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彩云與李如夢雖是同班同學,關系原本就一般,現在心情都不好,于是沒有了交談的興趣,回房間后都直接上床睡覺,準備第二天各自回家。彩云最后也選擇了回家,這是沒辦法的事,她一個女生不可能一個人在陌生的工廠車間里干兩個月的臨時工。現在,她睡在賓館雪白的床上,裹著蓬松的被子,卻沒有一點睡意,想著明天回家購車票,盤算著自己還有多少錢,自春節和妹妹彩霞分開后再也沒有聯系等等。夜深了,聽著旁邊睡著的李如夢發出的輕微鼾聲,彩云突然非常想她的男朋友劉輝,忍不住拿起手機撥出了劉輝的電話。 "喂,彩云有什么事嗎?"手機想了好半天,才傳來劉輝睡意朦朧的聲音。 "潛江的這家公司不接受我們實習,我打算明天回家。"彩云握著手機小聲地訴說著。 "嗨,回家就回唄!有什么大不了的?太晚了,我要睡覺,明天再說吧!"電話那頭的劉輝明顯有些不耐,說完了這些話,就掛機了。 聽著手機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本想聽幾句寬慰話語的彩云心里失落極了,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3 對于彩云來講,如果將大學四年時光比作是陰雨天的話,那么劉輝絕對是陰雨天里照在她身上的一縷燦爛陽光。劉輝與彩云同屆不同系,他學的是電子商務專業,家在H市,家境不錯,父親在H市建行工作,母親在政府機關工作。拿他的話來說,他來讀這個學院就是為了混個文憑,畢業后就回H市建行上班。彩云在劉輝面前依然有著濃濃的自卑,為掩飾自卑衍生出過分的矜持,使得兩人的戀愛關系有些微妙。但不管怎么說,大三下學期至今是彩云最開心的時光,因為有了男朋友劉輝。 他倆的相識帶有一點戲劇性的成份。大三那年,學院里的男女同學基本上都有了戀愛對象,但彩云沒有。并不是彩云長得不漂亮,相反,彩云的五官長得很精致,農村的體力勞動讓她的身材發育也很好,苗條又不失圓潤,只是經濟條件不允許她擁有好的衣著服飾,整天素面朝天,顯得有些鄉氣而已。這些都不妨礙她吸引眾多男同學的主動追求,她收到的情書不比別的女同學少,被男同學索要微信號的次數也很多,不過,她都以沉默的方式拒絕了。她性格內向,不自覺地以沉默來掩飾心底的自卑,更重要的是,傳統的家教讓她不可能輕易地向別的男生打開心扉。這個局面在大三上學期放寒假時被劉輝輕易地打破了。 寒假乘車的人真多!彩云帶著厚厚的棉被跌跌撞撞地擠地鐵,再擠上武漢開往H市的動車。說起來真的寒磣,過春節時在外打工的妹妹彩霞要回來,家里來客還有可能留宿,所以彩云必須將棉被帶回高家墩的家里,以防萬一。彩云在寒冷的天氣里仍出了一身汗,到了車廂里后,更覺得燥熱。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5號車廂14號座,她將背包放在座位上,然后費力將想將棉被塞入到行李架里,可松軟的被子超出了行李架高度尺寸,塞不進去。她的肩膀突然被過道上路過的人碰撞了一下,僅塞進一小半的被子就掉了下來,砸在13號座位上的一個男生頭上。 "對不起,對不起!"彩云紅著臉,急聲地向那個戴著耳機聽音樂的男生道歉。 那個男生抱著被子站起身來:"嗯?你是?" 彩云這時才仔細打量面前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生,覺得好象在哪兒見過這張帥氣的臉,有些熟悉,她囁嚅著:"我……" 倒是那個男生一臉和氣的笑容,搶先說:"你是武漢文理學院的吧?你好像姓高?" 接下來一切順理成章了。劉輝先幫彩云將被子塞進了行李架,兩人坐下后互通姓名,敘完同學關系后,越聊越近乎。在彩云的記憶中,這應該是她這一生中第一次與男生講了這么多話,這么愉快順暢地講話。她覺得兩個多小時的動車乘車時間太短了,如果有可能,她愿意動車永不到站,只要與劉輝在一起就行。 到了H市后,劉輝沒有回家,而是送彩云去長途汽車站,彩云還要坐兩個小時的汽車才能到家。幫彩云買好車票,劉輝陪著候車時,嬉皮笑臉地說:"彩云,我們很有緣份哦!我的動車票是13號座,你是14號座,合起來就是1314,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彩云當然知道"1314"的含義,那天她破天荒地紅著臉低聲回答:"嗯。" 那個春節,彩云過得幸福充實,但又覺得春節寒假有點長。她與劉輝差不多每天在微信上聊天,或通電話,只是不敢多打視頻電話,原因是彩云擔心自己的流量不夠用,所以每次劉輝要求視頻時,她很為難也很窘迫,她只好通過微信多發些語音來作為補償。那個春節,家里爸爸媽媽發現彩云變得開朗了許多,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連帶著全家過了一個不富足但很高興的春節。 寒假剛結束,彩云第一次不用別人催促就返校了。大三下學期,她與劉輝的戀愛進程并不是事先想像的那么順利升溫,就如同春夏的天氣一樣,經常性有陰雨天來臨。客觀地講,劉輝對彩云很好,為了彩云,他與原來談的女朋友都斷了來往,一心一意地對彩云好。劉輝陪著她看電影、泡吧,一個學期下來,他們把南湖、磨山等地方的風景點都玩遍了,費用當然都是劉輝一個人掏了,彩云并不想占便宜,但她確實是沒有閑錢。即使如此,劉輝提出的"過份要求",彩云也一直沒有答應。大三談戀愛的學生已有一部分在校外租房,劉輝多次要求彩云與他一起去租房合住,被內向傳統的彩云堅決地拒絕了。甚至有幾次,劉輝想與她去附近的賓館開房,彩云也不同意,兩人多次鬧得不愉快。 到了大四后,兩人的關系變得很微妙了。在彩云看來,她除了沒有答應劉輝最后一步,她已經將自己全部交給了他,包括耳鬢廝磨、熱吻、全身撫摸都做過了,在她的心目中,劉輝已經是她的男人;可劉輝不這么認為,他總是說彩云并不真的愛他,還不如某某、某某某。彩云一度猶豫,但農村傳統教育讓她很害怕,她長時間處于患得患失的狀態中,將戀愛的快樂變成了無法排解的苦惱。 為了實習的事,彩云找劉輝商量。劉輝說,他爸只是H市建行的一個小干部,他作為子弟在建行實習肯定沒有問題,但要他爸出面安排彩云也到H市建行實習就很難了。劉輝在講這些話的時候,神情有些淡然,這在彩云看來就是一種漠視和傷害,那天她很生氣地掙開了劉輝從她背后抱著她的手,提前回到了宿舍,連說好的夜場電影也沒有去看。   4 彩云還是提前了幾天返校,她在家實在是呆不下去了,除了媽媽嘮叨外,她更擔心后面就業單位簽約成功與否,還有就是劉輝。她已放不下劉輝了,特別是現在劉輝與她若即若離,讓她心里很不踏實。她甚至想著,干脆答應他的要求,只要最終也能到H市就業,那么一切都值得。彩云主動約了劉輝返校,她想與他好好談一次。 彩云摘了一些梔子花放在背包里,打算把這些花帶到宿舍里用清水養著,可以讓宿舍滿屋都香起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回校時,差不多所有的同學都已返校了,與她同宿舍的六個同學全回來了。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在制作個人簡歷,通過校園網打探招聘信息,排隊報名參加來校招聘單位的現場招聘會,將個人簡歷投寄到網上招聘的單位,只為了博取那占比不高的簽約機會。 按照歷史經驗,武漢文理學院每年應屆畢業生當年簽約就業占比只在50%左右,這其中校園招聘就業成功的只有20%多,其余的大多是自己尋找就業單位,還有一部分畢業生只能是先待業,再慢慢想辦法。很不幸,彩云自己盤算了一下,她將會是先待業的那部分畢業生。但是,她多么渴望能夠到H市去工作呀!那樣,就可以與劉輝在一起了。 南湖邊上的初夏夜色很美,"春華馀點點,夏木漸陰陰",遠處岸邊住宅小區的燈光映照湖水上,增添了夜晚的絢麗色彩,有幾只性急的螢火蟲在草叢中閃爍,繁星點綴著幽暗的夜空,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微風輕輕吹拂,吹過樹梢,樹葉細碎地沙沙作響。這樣靜謐美麗的夜,最適合談戀愛了,事實上,此刻在湖邊柔軟的草地里藏著有好幾對學生戀人,彩云和劉輝就是其中一對。 這一次是彩云主動約劉輝出來的,她想將她的想法全部告訴他,她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做到的。劉輝抱著彩云的腰肢,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又動情了:"彩云,你身上好香啊!" "是梔子花香,你看!"彩云從荷包里掏出帶來的潔白梔子花苞,遞給劉輝。 "嗯,真好聞,真香!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樣一樣的!"劉輝聞了一下花苞,又將頭低下來,吻上了彩云的耳垂,他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 "輝,不要!"彩云低聲急促地叫道。 劉輝聞聲停下了動作,坐直了身子,那一刻他的熱情一下消褪了。 "輝,要不我們去開個房吧?"彩云看到劉輝這個樣子,心里突然莫名地心痛起來,竟然說出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來。 "好啊好啊!"劉輝一下了蹦起來,高興得不得了。 離畢業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大家在忙著完成畢業論文答辯的同時,更努力地爭取為數不多的就業簽約機會。劉輝告訴彩云,他爸爸媽媽早就已經向H市建行領導打點了,他到H市建行上班沒有什么懸念,最多參加一下建行的招錄考試,走下過場。他承諾做爸爸媽媽的工作,一定在H市為彩云找一家單位就業,這樣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彩云的心一直懸著,她也在積極地尋找到H市就業的信息,可是學院畢業生原本就業就困難,現在只限定H市,那就更難了,好不容易找到兩家招聘信息,她還沒有將自己的簡歷遞過去,就被告之已招錄滿了或招聘資格審查不合格。 隨著氣溫升高,時間過得更快,轉眼武漢文理學院舉辦了2019屆畢業生畢業典禮,所有畢業生領取了學習四年取得的畢業證。離校的時候,有的同學興高采烈,有的同學垂頭喪氣,有的痛哭流涕,有的緘默無言,鬧哄哄的幾天里,所有的2019屆畢業生走得干干凈凈。與預料的結果一樣,彩云沒有簽約成功,只得先回到高家墩村的家里,她將希望寄托在已到H市建行上班的劉輝身上。   5 八月份的中末伏天氣真的是太熱了!彩云在家里躲著沒有出門,她最近變得更沉悶了,總感覺身體不舒服,可能是天氣太熱,不想動,也不想吃東西。臨近中午時分,她的爸爸媽媽都從田畈里收工回來了,只見高德明戴著草帽,裸露著上半身,汗水流淌在古銅色的精瘦胸膛上,走進堂屋就拿起茶壺,直接往嘴里灌水。 劉嬸隨后進門,她那件月白色衣褂全都被汗水打濕,隱約可以看到胸前兩只耷拉著的乳房,她摘下草帽,重重地將手中的鐮刀丟在地上,就嘮叨開了:"彩云啊,你不到田里去做事,你在家里把飯做好也行啊!"她走進彩云的房間,接著說:"你成天坐繡房,是準備做么事小姐還是哪家的少奶奶喲?" 彩云低著頭坐在床上,沒有吱聲。她心里也是苦得很,著急得不得了,這些天每天都用微信與劉輝聯系,可劉輝總是讓她等等,她在家里等得下去么?她心里很想念劉輝,時常想起畢業前那一個多月里兩個人纏綿愛戀。自有了第一次開房,后來兩個人每星期至少到那家情侶賓館開一次房,食髓知味,每次都是興盡同眠。現在這么長時間沒有見面,她真的很想。她不能這樣等下去了,心里打算到H市去找劉輝。 八月底,彩云以找工作為由向她爸爸要了100元錢作路費,來到H市,幾經輾轉找到了在H市建行下轄網點上班的劉輝。劉輝將她安置在市區中心的一家飯店里,晚上過來陪她吃晚飯,夜里一起住宿。在一夜纏綿的同時,劉輝委婉地講了他的難處。他說,他將他們倆的情況跟爸爸媽媽都講了,可他爸爸媽媽堅決反對,他正在想辦法做工作,力爭說服父母,要彩云不要著急。 彩云怎么能做到不急呢?可在H市住飯店也不是辦法,費用開支太高了,幾天后,彩云只得懷著更憂慮的心情,回到高家墩。 在憂慮和等待中,九月、十月、十一月相繼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彩云心里越來越絕望。現在,她發給劉輝的微信得到的回復變得少了,時間也拖得越來越長;打過去的電話也經常沒有人接聽,好不容易接聽了,劉輝總是說忙,沒有說幾句就掛了。這期間,彩云又到H市去找了劉輝兩次,可劉輝的態度變得不冷不熱起來,雖然還是安排了地方住下,只是住的地方越來越差,而且只付一晚上的房費,他晚上也不再來一起睡了。每次,彩云只得第二天按時退房,又回到高家墩。 更讓彩云絕望的是,她發現她的月事已有三個多月沒有來!難怪她這幾個月來不想吃東西,不想動,還有嘔吐感覺,這件丑事要是讓村里人知道,那全完了!父母的臉就丟盡了!她將這件事告訴了劉輝,沒有想到劉輝只說了一句"你去打掉它!",就再沒有后話,到后來,劉輝的電話竟然打不通!微信也拉黑了!   6 眼看著2020年元旦就要到來,天氣逐漸冷了。彩云媽媽的嘮叨更加頻繁,言辭也更加激烈。彩云也變得更木訥了,好像沒有聽到她媽媽說的話,她除了躲在自己房間里,就是站在梔子花樹下發呆。兩棵高達1.5米的梔子花樹上早就沒有花朵,四季常青的葉子也有些枯黃,尤其是那棵大一些的梔子花樹,有好多葉子枯萎掉落,有瀕死的跡象。 彩云又想到了她與劉輝初次相識的那次動車,劉輝的座位是13號,她是14號,合在一起是1314。但車廂是5號啊,分開呢,那就是513,寓意是不是"我要散"呢?她是"514",寓意是不是"我要死"?呵呵!命中都注定了的呀!她苦澀地無聲笑著。 天氣冷起來,衣服也穿得多了,彩云微微隆起的小腹被衣物掩藏著,沒有人發現她的異樣。她已經連續到鎮上藥店去過幾次,每次都買了最高限量的安眠藥,現在已積到40顆,應該夠了。 元旦的中午,彩云還沒有起床。彩云媽媽劉嬸罵咧咧推門走進彩云的房間,彩云平躺在床上,神態安詳。 "彩云!女兒啊!"劉嬸一聲高亢的悲呼從房間里傳出來,震得場院里梔子花樹的葉子像黃綠相間枯蝶一樣慢慢地飄落……     后記:生活在當下貧困農村的女孩子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她們大多數都是勉強讀完九年義務教育后,就開始打工,幾年后就嫁人生子,重復上一代人的生活;而有極少數的女孩能夠繼續讀書,但宥于經濟、文化環境,學業成就有限,畢業后就業、婚戀都面臨著諸多考驗,最后的結局往往出人意料。這篇文字以一個真實的人物作為原型來敘述的,故事很簡單,但敘述者心中很悲涼。 這篇文字是在2020年12月初動筆的,因俗事纏身,一直擱置著。想到2020年即將結束,故12月26日晚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加班至深夜完成了初稿,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待。至于另外僅寫了開頭的中篇小說《赤腳》,只能放在2021年了,欠賬了,力爭在春節前完成吧。 +10我喜歡

婚事            劉會剛     一   國彪與靜怡第三次走進法院,才把婚利索地離了。前兩次,兩人拉拉扯扯到法院,因種種糾葛半途而廢,比如房產分割,比如夫妻共有存款的分成,甚至為了99元離婚費由誰出而產生分歧。現在,好了。問題總算解決了。兩個人慢慢慢慢竟變得客氣起來,有商有量起來。比如兒子奇奇的撫養費,靜怡要求國彪每個月給1300元,國彪主動加300元,每個月1600元。國彪說,兒子奇奇正長身體,缺少父愛已成定局,但絕不能缺少營養。國彪是一家廣告公司的企劃總監,每月工資六七千,在四線城市的黃石,算是高薪了。國彪從農村考大學進城,從小儉樸,與靜怡離婚爭奪財產針鋒相對,但對兒子他充滿了慈祥的父愛。兒子出生到現在,光各式各樣的槍就裝滿幾大紙箱,還有其他形形色色的玩具。在兒子的撫養費上出手闊綽一些,國彪還有另一層考慮,他與靜怡做不成夫妻,希望還可以做朋友,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不瞞讀者,與靜怡離婚前,國彪暗中找了人。她叫雪濤,二十四歲,比國彪小九歲,是東方鋼鐵公司煉鋼廠的女工。雪濤學歷不高,技校畢業,相當于中專。人呢,長得不顯山不露水,酷似唱歌的毛阿敏。國彪喜愛毛阿敏,尤愛聽毛阿敏的歌。自然而然喜歡上了雪濤。  國彪認識雪濤算是偶然的。那年六月,他應邀來到東方鋼鐵公司煉鋼廠,設計一幅新時期鋼鐵工人的形象廣告。廠長是個海歸80后,屬于學者型的創新派。他提出形象廣告要展現新生代鋼鐵工人的時代風采,大力弘揚工人力量與勞動壯美的社會內涵,堅決擯棄過去人們頭腦中鋼鐵工人傻大黑粗的樣子。帶著顧客的要求,國彪下車間,進班組,這一尋找,就看到了雪濤。那天,雪濤一身黃色工裝,戴著紅色安全帽,坐在液壓室一堆閃閃爍爍儀器前嫻熟地操作著。國彪一瞬間看呆了,巾幗英雄,英姿颯爽,氣宇軒昂,腦海里形容詞不夠用了,一種強烈的感覺襲來,這就是現代工人的美,美的化身,美的源泉。于是開始接觸雪濤,企圖碰撞出設計之靈感,一來二往,設計靈感是有了,卻也擦出了愛情火花。原來,雪濤是不幸的。從小,她就被父母拋棄,因為頭上有三個姐一個哥,她來到世上時,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父母就將她丟在菜市場一角,希望好心人看到后能收養她。雪濤就這樣來到一位孤寡老人家,老人無兒無女,將雪濤當親閨女撫養,供她讀書,百般疼愛。技校畢業后,雪濤進鋼鐵廠當了一名液壓工。國彪不嫌棄雪濤的身世,從小吃過苦的女孩,應比一般女孩更堅強,更有生活信心。第一次約會,是在鋼鐵廠附近的駱駝山上。這里山包忒多,一座座山包像從地里長出來的葫蘆。吊詭的是,一個個葫蘆里面是空的,只容二三個人轉身,且沒有斧鑿的痕跡,酷似天然的喀斯特溶洞,這無疑成了男女談情說愛的好去處。國彪與雪濤第一次男女之事,就是在一個“葫蘆里”完成的。雪濤竟然是個處女。這讓國彪又驚又喜,承諾盡快離婚,體面地娶雪濤進門。 離婚后的國彪,當務之急是另尋居所。原來二室二廳的房子給了靜怡和兒子,他分到了一筆共同財產,十八萬元。這是他與靜怡結婚多年來的積蓄分成。重回單身后,國彪沒有絲毫的解脫與放松,相反,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一邊,兒子奇奇每個月1600元撫養費雷打不脫;另一邊,雪濤明確指出,結婚什么都可以不要,連孩子都可以不生,但房子必須有。可見,雪濤把房子作為結婚的硬指標了。黃石一般地段的房子,均價七八千,至于像杭州路、桂林路一帶的湖景房,最高價標到了一萬七八。手中那個十八萬,付個一般地段的首付都困難。新房買不成,考慮買二手房。雪濤開始不同意,說二手房便宜不到哪里去,不如努把力買個面積稍小一點的新房。國彪說再如何努力都買不起新房。雪濤不是個不近情理的女人,思慮再三后,答應二手房也可以結婚。 通過中介國彪選中了中心醫院旁邊的一處二手房。二室二廳,76個平米,六十六萬。除了衛生間與櫥房,其他房間都亮堂。按說,這樣的房子,放在黃石其他地段,絕對不止這個價。原來,這個房子毗鄰醫院太平間。買不買?不買,這么便宜的房子哪里去尋?買,以后三天兩頭肯定會聽到吹吹打打的聲音,因為醫院死人是太正常不過的事。國彪擔心的事,雪濤一點不介意,太平間怕什么,每個人遲早都會走那一步。雪濤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國彪愈發覺得這一生找對了人,如果當初能遇上雪濤多好啊,不至于在婚姻路上跌一跤。國彪的這個想法未免天真。當初,他從一所三本大學畢業后,到一家橡膠廠當工人,整天與皮鞋涼鞋膠鞋打交道,身上總是充斥著刺鼻難聞的橡膠味,姑娘談了一個又一個,沒一個談攏的。最后與靜怡談上后,通過靜怡一個遠房親戚的關系,國彪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先干業務員,后當企業主管。現在榮升總監了。想起這些,國彪暗嘆人生如夢,婚姻無常,命運弄人。 二手房經過裝修,倒也不比新房差。只是該買的家具,該置的電器,都沒錢了。還向親戚朋友借了十幾萬。背了一屁股債的國彪,生活立馬捉襟見肘起來。 房子到手后,原來說寧可不要孩子也要房子的雪濤,又有了新說法。必要的結婚用品還是要的。雪濤列了一份結婚用品清單,彩電是30英寸的,冰箱預算2000元以內,雜七雜八的家具加起來不超過3000元,還有一些必備的床上用品,至于,那些華而不實的金首飾,一律不要。面對這份結婚清單,作為一個大男人的國彪沒有理由拒絕。可這些樸素的物品,都是要用鈔票去實現的。錢從哪里來呢。國彪一籌莫展。   二   正當國彪為籌錢結婚而苦惱不已時,有人不識時務地要給他介紹對象。不能怪別人多事,國彪與雪濤的關系一直未全面公開,僅限于辦公室同事知曉。那天,國彪在街上偶遇高中女同學,兩人多年未見,就一起到附近的茶樓坐坐。聊了一會兒,就聊到了生活。得知國彪離婚了,女同學驚訝不已,當即要給他介紹一個,說條件非常好,是個女碩士,在學校當老師。國彪本想解釋,自己已經談了,而且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可鬼使神差,他沉默了。國彪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事后他自嘲,多認識一位不是壞事。何況,自己不是還沒結婚嗎? 女碩士叫美琴,長得小巧玲瓏,渾身上下透出小家碧玉之氣。唯一不足的是,走起路來,左腿有些往內拐,顯得比右腿慢半拍。第一次見面美琴意識到國彪注意到這個細節,落落大方地解釋,不是殘疾,是多年來讀書留下的生活習慣。國彪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走路慢一點,穩一點,顯得有文化有內涵。與美琴走路慢一拍辦事穩一點相比,雪濤的脾氣明顯急躁了。不論遇到什么事,小事還是大事,落到雪濤頭上,都成了火燒屁股的急事,給人胡子眉毛一把抓的感覺。那次,雪濤的奶奶病了,上吐下瀉,住進醫院。接到電話國彪第一時間趕到醫院,醫生檢查的結果是,腸胃受涼了,好好調養幾天,無大礙。回到病房,雪濤握著奶奶的手淚流滿面,好像奶奶去日已定。國彪不悅,想說幾句,可不知說什么好。還有,照顧奶奶時,無論是端茶,還是倒尿,雪濤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常常碰翻茶杯,或帶倒藥瓶。應該說都是不急的事,慢慢做就行,有必要這樣嗎。國彪對雪濤這種不分輕重緩急的性格有些難以忍受了。正好,現在沒錢辦婚事,冷一冷,讓兩個燒得滾燙的戀人,進入冷水中淬一下火,或許對婚后生活是好事。 答應見女碩士美琴,國彪開始是好奇而已。在黃石這個小城,單身女碩士還是不多見的。見了也就見了,沒什么好,也沒什么不好。可沒過幾天,國彪不斷收到碩士美琴發來的短信,有的是笑話,有的是流行網語,都是蠻搞笑的內容。國彪偶爾也轉發一兩條別人發過來的不葷不素的段子。有一次,碩士美琴發過來一條謎語,讓國彪猜。周郎入洞房,房內沒有床。打一建筑物。國彪是企劃主管,智商不低,而且一向對腦筋急轉彎、猜謎語之類興趣盎然。可這條謎語,確確實實難倒了國彪。碩士美琴提醒,這個建筑物,是正常男人都感興趣的。國彪還是猜不中。碩士美琴循循善誘,周郎的妻子叫什么?小喬。那——新婚之夜,夫妻會做什么?碩士美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立交橋,國彪幾乎是脫口而出。頓時都沉默了,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喘息。 兩人的頻繁交往就這樣開始了。碩士美琴實際年齡已過二十八,因天性活潑,又少了書卷氣,看上去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天,碩士美琴邀請國彪去爬月亮山。月亮山是當地一處有名的風景區,海拔800米左右,山上除了成片的楓樹,還有高聳入云的電視塔。兩人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都有些氣喘如牛了。突然,碩士美琴尖叫一聲,手觸電似的彈起來。是一根黃澄澄的刺插進指頭,頓時有鮮紅的血滲出來。國彪一把握住碩士美琴的手,一邊讓她鎮定,一邊猛地一扯,刺出來了,疼得碩士美琴尖叫一聲。國彪用嘴一口吮住碩士美琴流血的指頭,慢慢地,兩人身體貼緊了,國彪不知何時箍住了碩士美琴溫軟如玉的腰肢,嘴巴從手指上移到美琴的頸上,臉上,額頭上,兩軀身體如狂風中兩棵楊柳,搖晃得厲害。在這逼仄的山林間,兩人想進一步發展太困難了。 走出密林深處,爬上一塊裸露的巨石上,坐下,喝水。國彪讓碩士美琴講一講她的故事。不可能沒有故事,二十八歲的女碩士,說不定故事非常精彩呢。碩士美琴笑了,說那就從念碩士開始吧。那是南方一所大學。一個班三十七名同學,三十名男生,七名女生。女生都被男生編了號,女一號,女二號,女三號……像電影演員一樣。編號當然是有標準的,就是漂亮加才氣。我自認為長相一般,不丑,當然談不上美。可被男生編為女三號,這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像小時候考試考了一百分。畢業后,其他女同學都找到了工作,可我一直落實不下來,從南到北輾轉兩年多,最后不得不來到這座城市的一所職校教書。對教書我其實沒有多少興趣,小時候也從未想過當老師。我的夢想是外交官,因我的英語水平從初中到大學一直很好,現在達到了八級,能與老外直接交流無障礙。當了老師后,回首班里其他六位女碩士,讓我又羨慕又惱恨,除了排在我前面的二位,都找到了炙手可熱的好單位,而要命的是,排在我身后的四位,個個走上社會后,烏雞變鳳凰,連一向被我認定比騾子還胡騷的女七號,現在南方某機關大院混到副廳級,儼然一身正氣的女干部。碩士美琴嘆了一口氣——國彪想聽聽女碩士的浪漫情史。美琴不愿多談,只三言兩語勾畫了個輪廊。先后談了七八個男友,三四個八字沒一撇就拜拜了,兩個談到中途無疾而終,一個走得比較近,一個已到談婚論嫁的階段,至于,最后為什么沒走進洞房,緣分沒到。碩士美琴透露最后一位是個畫家,畫家都很浪漫,這位畫家也不例外,畫了碩士美琴很多肖像畫,當然也畫了她的裸體畫。最后,畫家北上發展,再后來,兩人分手了。僅此而已。    三   胡亞琳是一位老客戶介紹的。老客戶聽說國彪離婚了,像大白天撿到一塊金元寶,興奮得兩眼放光,一定要給他介紹一位閨中密友。是個女醫生,年輕漂亮,性格溫柔。前年剛結婚,婚后一年,丈夫遭遇車禍不幸身亡,連小孩都沒來得及生。老客戶興興頭頭地說,她替女友看過很多男士,都不行,唯獨覺得國彪有戲。不見面,國彪要后悔一輩子。有了雪濤,談了碩士美琴,再見不說分身乏術,情理上也說不過去。但老客戶極富誘惑的說辭,還是讓國彪動了心,他想看看女醫生到底有多漂亮,難道是個下凡的仙女?一見面,國彪承認老客戶沒有夸張,胡醫生的確漂亮,用語言難以形容,如果硬要概括一下,長得酷似瓊瑤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清新,脫俗,不食人間煙火。而且,根本看不出是個結了婚的女人。這樣清純脫俗的女子,國彪想到了一個荒謬且很現實的問題,如何同她做愛呢。再斯文再文明的人做那種事,也是粗魯不堪的。顯然,天使般的胡醫生已經承受了這種粗魯不堪的人事,他想像不出,她是如何承受的,越是想像不出,心里越是蠢蠢欲動。 與碩士美琴的主動不同,醫生胡亞琳始終是被動的,她像一尊活菩薩,國彪請她去打球,她就去打球;請她去唱歌,她就去唱歌;請她去游泳,她就去游泳。好像是,她沒有什么特別愛好,也沒有什么特別不愛,隨遇而安,知足常樂。那次在黃棉游泳館,當胡亞琳脫掉衣服,穿著三點式泳衣下水時,喧鬧的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目光一齊射向她,也射向國彪。醫生胡亞琳像一尾美人魚,在淺水中盡情嬉戲。由于她不會游泳,來到深水區,國彪只好托著她的身體,教她學狗爬式。醫生胡亞琳的身體像棉花一樣輕,像泥鰍一樣滑。醫生胡亞琳的性感與美麗,是碩士美琴沒法比的,也是雪濤沒法比的。國彪就這樣被這尾美人魚迷上了。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點辦法也沒有。碩士美琴時時發過來的短信,他草草應付了事。倒是雪濤近來電話頻頻,她可能發現國彪有些不對勁,除了說些關心的話,還提到結婚的事。雪濤說,結婚是兩個人的大事,有錢奢侈一些,沒錢將就一點,量力而行。希望盡快定下日子,把婚禮辦了。奶奶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想讓老人家了卻心愿。雪濤利用空余時間,為國彪織了一件毛衣,米黃色的,雙層,穿在身上,暖和得很。 三個女人,如三朵爭奇斗妍的花,映亮了國彪離婚后的潮濕天空。國彪知道,再美的花兒都有花期,錯過了花期,等于錯過了人生最美的風景。國彪想停下腳步,好好欣賞一下三朵花的色澤,三朵花的芬芳,三朵花的嬌媚。 一天晚上,國彪來到碩士美琴的宿舍。其時碩士美琴正在寫一篇教學論文,參加全國評比。恰好那幾天她感冒了,不顧病體連夜奮戰。國彪佩服碩士美琴的敬業精神,買了一堆營養品來看望她。 兩人正熱聊著,國彪的手機響了,是醫生胡亞琳打來的。 國彪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里面傳來醫生胡亞琳傷心欲絕的哭腔,嗚嗚嗚,嗚嗚嗚——要求國彪十分鐘內趕到天上人間。   去吧,碩士美琴輕柔地說。 那好,我先走了。國彪邊起身,邊順手拿起桌旁一把刷子,使勁刷著皮鞋上的污點。那不知是一塊什么污點,竟然刷不掉。他問碩士美琴,有鞋油嗎?碩士美琴指指書桌底,那里好像有半瓶,是弗來克留下的。弗來克——弗來克是誰?國彪吃了一驚,扭頭問。碩士美琴哦了一聲,弗來克,一個外教,美國老頭,前年來學校資教。他的鞋油怎么放在你這里?國彪不解。弗來克經常來這里交流,別忘了,我的英語水平是八級,在學校,除了我,弗來克與其他人幾乎沒有共同語言。 打的趕到天上人間,醫生胡亞琳早等在那兒。她眼圈發紅,精神萎靡,顯然哭得很傷心。遇到什么麻煩事?國彪望著醫生胡亞琳,腦海里卻飄出碩士美琴宿舍里那半瓶黑漆漆的鞋油味,刺得他鼻子發癢,猛地打了一個又響又長的噴嚏。 醫生胡亞琳拿出兩包紙巾,遞給國彪一包,自己從一包中抽出幾張捂住鼻子,半天,她才漸漸平息情緒,恢復常態。對不起,請你過來,是想傾吐一下,否則,我會死的。醫生胡亞琳呷了一口茶,出神地盯著國彪,他失蹤了,不聲不響地失蹤了,已經七天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誰失蹤了?國彪一頭霧水。 一個朋友,一個很合意的朋友,準確地說,一個老總朋友。醫生胡亞琳淡淡地回答,心情似又沉浸在憂傷中。一連打了五天電話,都關機,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國彪默默地聽著,他來的角色就是一個傾聽者。 今天,剛才,電話打通了,卻是他的一個朋友接的,朋友說,老韓沒事,過幾天,一切就回到常態。朋友又說,老韓特意囑咐,叫我不要著急,這事本不想讓我知道,是不想讓我擔心……你說,我能不急嗎?能不擔心嗎?醫生胡亞琳想起了什么,感激地望了一眼國彪,謝謝你能來聽我的傾訴,今天不傾訴出來,我會發瘋的。真的。 國彪明白了八九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老韓是誰?是個什么人?醫生胡亞琳哦了一聲,是朋友,剛才不是說了嗎,很合意的朋友。國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對女人,國彪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四   終于,國彪定下了結婚日子,接到的第一個祝賀電話竟是靜怡的。靜怡祝福一番后,最后問國彪辦喜事的錢夠不夠,如果不夠,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她可以幫著借一點。靜怡說得很真誠,國彪心里深深地感動了一下。 國彪當然不會向靜怡借錢,他開不了這個口。事實上,他為結婚籌錢只差向別人磕頭作輯了。雪濤的奶奶說,結婚一切從簡,只要兩口子恩恩愛愛,比三金四銀什么的都重要。可從簡得了嗎?別看今天買個枕套,明天買個內衣,后天買個杯具,都是看不見的錢。還有婚車,伴娘,等等等等,都是錢的事。 大喜日子一天天近了,國彪的心卻一天天緊張起來。常常,一個人呆在辦公室,煙抽得嘴巴發麻,腦海里理不出個結婚頭緒。 國彪坦承自己有點無恥。婚禮籌備期間,他一如既往與碩士美琴交往。碩士美琴說,她才不在乎結婚不結婚,結了婚又怎樣,沒結婚又怎樣?一張紙而已。現在誰還在乎那一張紙哩。 對于醫生胡亞琳,國彪的感受就有些復雜了。她的美貌絕對在雪濤之上,也在碩士美琴之上,可她的情商卻不敢恭維,上帝造人,還是比較公平的,給予你美貌,就讓你的頭腦簡單些。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 喜慶日子進入了倒計時,國彪明顯忙碌起來,就說請客吧,光喜帖,就寫了八百來張,嘉賓幾乎囊括了從小學到大學的校友,還有同事,包括社會上認識的不咸不淡的朋友,都請了。真正是大宴賓客。國彪與雪濤算了一筆賬,菜水錢與紅包進出相抵,凈落個一萬八沒有問題。這筆錢,雪濤計劃好了,買臺洗衣機,東芝全自動的,標價5800元。結婚后,洗洗刷刷的肯定多起來,沒個洗衣機不行。婚前沒錢買,婚后添置是一樣的。 這天,國彪正在東方裝飾城選購,他想買臺電腦桌,突然接到醫生胡亞琳打來的電話。她又在天上人間,務必過來。國彪不愿拂了美人的心意,就馬不停蹄地趕過去。醫生胡亞琳還是坐在老地方。醫生胡亞琳替國彪點了一杯新上市的毛尖,嫩嫩的尖芽氤氳出醉人的清香。兩人喝著茶,似乎一時找不到話說。還是醫生胡亞琳先開口,她說,我們,結婚吧。 國彪的喉結快速地蠕動了一下。 我想通了,徹底想通了,不想過這種日子了,我要結婚,過堂堂正正的日子。醫生胡亞琳坦言。 老韓怎么樣?國彪冷不丁冒出一句。 沒有什么,一切順其自然。 醫生胡亞琳換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我是認真的。人生大事,你可以好好考慮。不必急得回答。至于結婚的費用,你不用操心,我有錢,前夫車禍賠了一筆錢,老韓也給了一筆錢。我是真心想和你結婚,才向你和盤托出。 國彪的思緒有些復雜,像一團亂麻。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在沒有正式舉辦婚禮之前,他是可以選擇的。至于那一紙婚約,碩士美琴說得對,現在誰還在乎它?    五   婚禮一周前,正陪雪濤購買喜糖喜煙喜酒的國彪突然接到前妻靜怡打來的電話,奇奇上課暈倒了,已送到醫院急救室。兒子怎么啦?國彪將大包小包塞給雪濤,一頭鉆進的士趕到醫院。在這個世上,什么都可以失去,只有兒子是唯一的,是血脈之根,是永遠割斷不了的情絲。 兒子的診斷結果很快出來了,是心肌炎。國彪離婚后第一次朝靜怡發火了,怪她沒有好好照顧奇奇,不然,小小年紀怎么會患上心肌炎?心肌炎是什么病,弄不好是要命的。靜怡抹著眼淚說,她一個女人,整天除了上班,還要買菜,做家務,哪有精力照顧得周全?靜怡最后抱怨國彪,兒子病成這樣,你作為父親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每月出幾個錢,就以為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想一想,國彪頓覺愧疚,離婚后,他的確很少操心奇奇,更甭說教育了。有時節假日,也是匆匆帶奇奇到兒童公園游玩一番,完成一項任務似的。望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兒子,國彪心里像有蟲在咬,隱隱作疼。 打了幾天點滴,奇奇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小小臉蛋又恢復了往昔的紅潤。醫生說,幸虧發現及時,否則后果嚴重。現階段,以靜養為主,不能運動。國彪一有空就守在醫院,陪兒子看書,講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故事給他聽。他為兒子買了一把最新款式的顏料槍,一扳扣機,顏料擊中目標,洇開來的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兒子病情穩定后,國彪又開始操辦婚禮。該辦的都辦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婚紗照。他與雪濤原計劃不拍婚紗照,可雪濤奶奶說,還是要照。家里不掛一張喜氣洋洋的結婚照,像個什么樣子呢。于是,國彪只好再借錢,帶著雪濤去把婚紗照拍了。拍了也好,畢竟是人生大事,總得留個紀念吧。 大喜日子終于來了。迎親這天,國彪本著節約辦喜事的原則,租了兩輛婚車。當車開到鋼鐵廠雪濤的家門口,喜慶的鞭炮噼噼啪啪地炸響,看熱鬧的人過節一樣涌上來,把雪濤家門口圍得嚴嚴實實。一切按既定的婚俗程序走,走著走著,突然卡殼了,就像流水線作業面上一個零件壞死了。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來。原來,該外往搬嫁妝上車時,女方的門關得嚴嚴實實。上前敲門。里面傳出一個尖細的女人聲音,開門可以,必須從門縫里塞進來2000元錢,這叫開門費。國彪不解,什么開門費?為啥不提前說呢。圍觀的人,都開心地笑起來。有個中年婦女粗著嗓門叫道,不就是2000元錢,拿出來從門縫里塞進去得了。結婚成千上萬地花,不在乎這最后的開門費。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背了一屁股債的國彪,現在身上僅有500元錢,是預付婚車費的。如果知道有這個開門費,國彪也許會再借一借。可事到臨頭,叫他到哪去弄2000元錢。看國彪面紅耳赤的樣子,有個來幫忙的長者走到門前,嘴巴貼著門縫朝里面求情,先開門搬嫁妝,開門費稍后一定給。里面的人口氣很硬,不見開門費不開門。雙方拉劇般談了半天,門紋絲不動。 國彪有些不悅,簡直是惱怒了。他讓里面的人通知雪濤說話。一會兒,雪濤來到門前,國彪透過門縫向她說明情況,身上的確沒帶錢,開門費回頭一定給。雪濤說,這錢不是她要的,是親戚朋友要的。這是她老家沿襲數百年的婚俗,她做不了這個主。她讓國彪趕緊想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門依然紋絲不動,一副針扎不進水潑不進的樣子。國彪徹底激怒了,大手一揮,撤。來幫忙的人以為國彪說氣話,結婚不是兒戲,怎么能說撤就撤呢?幾個來幫忙的人,知道國彪身上的確沒錢,便私下里你二百他三百地湊,湊來湊去,只有一千三四的樣子。那個來幫忙的長者提議,讓國彪去跟屋里面的人商量一下,能不能少點?商場超市買個彩電冰箱什么的,興許還個價。國彪搖搖頭,招呼大家撤,立即撤。就這樣回去,那婚不結了?長者迷惑不解地問。結,當然結,為什么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國彪掏出煙,一一遞給大家,并報了一個小區名稱,讓婚車司機開過去。 兩輛婚車在大家疑慮的目光中開走了,很快開進了另一個小區,是個新建不久的小區,許多設施還在建設中,一個蘑菇似的涼亭,頗具雛形。新栽的小苗弱不經風,被木桿捆綁著。國彪掏出手機,打了一會兒電話。很快,從樓上下來一位打扮入時的女郎,艷而不俗,媚而不嬌,像瓊瑤劇中的女主角。讀者肯定猜到了,她就是醫生胡亞琳。國彪急忙迎上前。因隔得遠,眾人聽不清他們在交談什么,約摸十來分鐘,醫生胡亞琳蹬蹬蹬蹬地上樓了,一會兒,換了一身新娘裝的醫生胡亞琳天仙一樣飄下來,國彪與她手挽手,上車。大家這才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有個頭腦靈活的年輕伢,在婚車啟動時,點燃一掛早已備好的鞭炮,寂寞的小區頓時炸出一派喜慶與鬧熱。 傍晚六點一過,宴請的賓客陸陸續續來到酒店。婚禮現場布置得浪漫溫馨,大紅喜字,吉祥如意。國彪的前妻靜怡來了,還帶著兒子奇奇。站在門口迎客的國彪與醫生胡亞琳,分別握了握靜怡的手,國彪大方地向醫生胡亞琳介紹了靜怡,醫生胡亞琳親熱地叫了一聲靜怡姐,還摸了摸奇奇虎頭虎腦的頭。奇奇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淘氣地握住那支最新款式的顏料槍,不時瞄著人,嘴里發出叭叭叭叭叭的聲響。 眾賓客來得差不多了。國彪牽著醫生胡亞琳的手準備回到三樓的婚禮現場,突然,闖進來一位特殊客人。她是雪濤,準確說,她不是客人,應是今晚的女主角,可現在卻成了眾人眼中的客人。雪濤在一位女伴的陪同下,穿著新娘裝殺伐而來。雪濤一臉怒氣,像餓極的母老虎撲向國彪,眾人一涌而上,手忙腳亂地勸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被束縛了手腳的雪濤拼命掙扎著,轉而將憤怒像臟水一樣潑向一旁的醫生胡亞琳,婊子,小三,臭不要臉的……醫生胡亞琳緊緊拉著國彪的胳膊,臉紅紅的,眼淚在眼眶打著旋兒。猛地,雪濤趁人不備,瘋了似的哭喊著朝醫生胡亞琳撲去,兩個如花的女人頓時扭作一團,花枝亂顫,花容失色。眾人又慌忙拉扯。慌亂之中,一個矮小的身影,夾在人群中,手持手槍朝兩個穿紅戴綠的女人猛射,邊射邊喊,叭叭叭,叭叭叭……一團團霧樣的水狀物,頃刻飛濺到兩個女人的新衣上,臉上,像兩個大花貓。國彪眼明手快,一把上前繳了兒子奇奇的玩具槍。  兩個膠著的女人最終被勸扯開,都癱坐在地上,笨熊一樣喘著粗氣。醫生胡亞琳緩過來一口氣,清理了一下身上五顏六色的顏料,甩門而去。緊跟著,雪濤也氣咻咻地走了。 此時,酒店三樓的婚禮現場,賓朋滿座,歡聲笑語,大婚儀式即將舉行。可關鍵時刻,不見新娘。這真是天大的事。親朋好友都替國彪捏了一把冷汗。 國彪不愧是企劃總監,頭腦靈活,創意十足。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讀者肯定也猜到了,沒關系,反正小說馬上結尾了。國彪讓主持人稍等,隨即飛奔出門。很快來到碩士美琴的住處,說明情況后,碩士美琴笑得伸不直腰,說太有意思了,比電視上那個相親節目有意思一百倍。臨出門,碩士美琴對國彪強調,逢場作戲,不能當真啊!半小時后,國彪回到婚禮現場,手挽著一個漂亮的新娘。當婚禮進行曲歡快地奏響時,新娘在新郎的攙扶下,滿臉緋紅地踏上紅地毯,眾賓客注意到一個細節,新娘走路時,左腿邁得明顯比右腿慢半拍……             ——END——         本期責編 小玉   ------ 作者簡介   劉會剛,祖籍鄂州,現居黃石。九三學社社員。作家。媒體人。著有小說集《穿越郁香巷》。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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